硅谷顶级种子轮风投人:如何投出千亿独角兽?
他追踪6000个LinkedIn (面向职场的社交平台) 档案,10个月投资47家公司,其中2家成为千亿美元独角兽;他26岁获得5000万美元公司估值,投资人包括马克·安德森、比尔·阿克曼等传奇大佬;他帮创始人在三天内安排顶级风投会议,让公司在退出时多拿2亿美元。
可是这个人,专注种子轮投资的风投基金Abstract Ventures的创始人拉姆丁·纳伊米 (Ramtin Naimi) ,4年前还坐在破产律师办公室,试图弄清楚需要申请哪种破产类型。
他创立的Abstract Ventures如今拥有硅谷最高的种子轮到A轮毕业率,而他本人更是早期投资的传奇——曾在AngelList平台以零资本起步,投资了Rippling、Solana等千亿美元独角兽。
从24岁破产到34岁管理数亿美元基金,拉姆丁·纳伊米 (Ramtin Naimi) 的经历堪称硅谷最戏剧性的逆袭故事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颠覆了整个风投行业的传统认知:不与多阶段基金竞争,而是与红杉、a16z这样的顶级风投合作;不追求绝对所有权,而是专注相对收益敞口;不做传统的“专有交易流”,而是成为创始人的“融资军师”。
在AI公司估值疯狂但增长更疯狂的时代,在种子轮几周内就完成A轮融资的市场环境下,这位从破产中重生的投资者,正在用反直觉的策略重新定义什么是聪明的风险投资。
核心要点:
1. 艺术界的四大蓝筹画廊就像风投圈的红杉和a16z,一旦签约价格飙升4倍。
2. 同一艺术家的不同作品价格可能相差数十倍,关键在于是否为“杰作”。
3. 13岁开始炒股,高中办派对月入6万,18岁创办对冲基金管理300万美元。
4. 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交易银行业三倍杠杆ETF,几个月赚取数十万美元。
5. 把对冲基金所有钱投入市场借贷行业,遭遇行业崩盘导致破产。
6. 24岁学到“失去净资产”这个教训比54岁时学到要好得多。
7. AngelList让身无分文的人也能创办风投公司,关键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8. 10个月投资47家公司,产生2家千亿独角兽和近1亿美元回报。
一、艺术收藏竟然暗藏投资密码?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我想从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开始——艺术收藏。你有着我听过的最系统、最深入的艺术收藏故事,我觉得这对我们后面要谈的投资会有很多启发。
拉姆丁·纳伊米: 这确实要从我的两位导师说起。一位是迈克尔·奥维茨 (好莱坞传奇经纪人,CAA创始人) ,另一位是斯图尔特·彼得森,他们都拥有世界级的艺术收藏。每次去他们家,我都能花上两三个小时,听他们讲述每件作品背后的故事、历史和意义。
起初我只是需要找个和妻子一起享受的爱好。我觉得高尔夫有点偏向男性,而艺术收藏可以成为我们两人的“高尔夫”。但当我开始深入了解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
我开始意识到, 艺术世界和风投世界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就像风投圈有红杉资本 (Sequoia Capital) 、基准资本 (Benchmark Capital) 和a16z (Andreessen Horowitz,硅谷顶级风投公司) 这样的顶级公司一样,艺术界也有四大蓝筹画廊,一旦艺术家与这些画廊签约,他们就成了“蓝筹艺术家”,价格会飙升,但同时也获得了市场认可和保值能力。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这就像创业公司被顶级风投投资后的效应?
拉姆丁·纳伊米: 完全正确。更有趣的是,就像多阶段风投基金会与早期发现人才的小基金保持关系一样,大画廊也会密切关注那些善于发掘新人的中小画廊。这些小画廊往往是最早发现天才艺术家的“伯乐”。
我开始专门研究这些“伯乐画廊”,寻找那些有着高“毕业率”的艺术家——也就是最终会被蓝筹画廊签约的新人。
我发现了一个重要模式:那些反复出现在大画廊身边的小画廊,他们签约的艺术家“升级”到蓝筹画廊的比例特别高。
一旦这种“毕业”发生,艺术家的价格基本上会涨四倍。虽然投资回报不是我收藏艺术的主要目的,但显然用25%的成本买到未来的蓝筹作品,比花全价要明智得多。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那什么是真正高质量的艺术作品?
拉姆丁·纳伊米: 我发现了一个重要规律:同一个艺术家的不同作品之间,价格可能相差数十倍。一幅毕加索可能卖500万美元,另一幅却能卖1亿美元。关键在于“杰作”的概念—— 那些最能代表艺术家风格和理念的作品,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创作的,才会有最大的增值空间。
迈克尔·奥维茨的收藏之所以如此特殊,不是因为他有很多作品,而是因为质量。他可能只有3幅毕加索,但我认为那是有史以来最好的3幅。他有我见过的最好的几个画家发布给公众的最好的抽象画作。
这教会了我一个重要道理: 在任何收藏中,无论是艺术品还是投资组合,耐心等待真正的“杰作”比匆忙填满空间要重要得多。 很多收藏家的家里充满了知名艺术家的二流作品,但没有一件是真正的收藏家会认为“伟大”的作品。
二、3岁炒股,高中就月入6千美金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让我们回到你的创业历程。你的商业嗅觉似乎很早就显现了?
拉姆丁·纳伊米:我 的父母是伊朗移民,这个背景很重要。我父亲革命前移民,母亲是革命后。我们在洛杉矶长大,父亲拥有几家餐厅和干洗店,母亲在学习成为牙科卫生员。当我们搬到湾区时,父亲总是强调在美国一切都围绕着金钱,你必须找到赚钱的方法。
13岁时,父母借给我2000美元让我学习股票交易。我很快发现2000美元根本不够做股票,于是转向衍生品交易——那里的杠杆效应要大得多。每天早上上学前,父亲总是开着CNBC,这成了我的金融启蒙教育。
高中期间,我还发现了另一个商机。我注意到马林县有些女孩的父母会为她们举办奢华的16岁生日派对,而有些女孩却没有这样的机会。我看到了市场空缺。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拉姆丁·纳伊米: 我开始为那些想要派对的女孩提供“融资”服务。我租场地、请DJ、买保险,甚至雇健身房的肌肉男做保安堵侧门防止有人偷溜进来。唯一的条件是她们可以邀请任何想邀请的人,生日女孩的名字会出现在横幅上,DJ会喊她的名字,但我要收门票费。
我会把派对规模扩大,邀请马林县所有高中的学生。第一次办派对时,我父母担心我会亏光所有积蓄。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用铅笔盒收现金,10分钟后就装不下了,只好跑到洗手间拿垃圾袋来装钱。每个周末能净赚2000美元,每月办2~3场派对。
这个生意教会了我重要的一课: 找到未被满足的需求,用创造性的方式去满足它,然后想办法规模化。
与此同时,我在衍生品交易方面也越来越有心得。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我专注于交易追踪银行业的三倍杠杆ETF (交易所交易基金) 的价外期权。这些ETF每天波动10%~30%,取决于美联储对TARP (问题资产救助计划) 的决策、雷曼兄弟破产、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收购等事件。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这听起来风险极高。
拉姆丁·纳伊米: 确实如此,但我在几个短期窗口内赚了几十万美元。这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但也是个陷阱。好的一面是给了我巨大的自信,坏的一面是给了我过度的自信,让我确信自己是个天才。
我决定高中毕业后不上大学,直接创办对冲基金。我获得了65号牌照,找到了一位当地的财务顾问,他的一些高净值客户看到我的交易后愿意投资。2009年1月,我募集了300万美元启动基金,我自己的钱是最大的单笔投资。
我的策略极其激进:专注三倍杠杆ETF的集中持仓、高波动科技股的动量交易,再加上衍生品获得更大杠杆。基本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幸运的是市场对这种策略比较宽容。
当然,波动性极大。我经历过单月下跌37%,也有过单月上涨51%。2011年8月的欧债危机是我人生最糟糕的月份之一,希腊濒临违约边缘,市场连续13天下跌,而我正在做空波动率。那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可能负债累累”。
但最终对冲基金还是成功的,所有投资者都获得了数倍回报。然而,我并不享受每天盯着屏幕15小时的生活。那太孤独、太有压力了。相比风投中“反馈循环太长”的抱怨,我觉得对冲基金的反馈循环太紧了——你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就确信自己是好投资者或坏投资者。
我开始对湾区的科技行业产生兴趣,开始给风投、天使投资人、创始人发冷邮件 (指在没有任何事先联系的情况下,通过电子邮件与陌生人建立联系以寻求帮助或合作) 。
三、从天才到破产只用了14个月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是如何从对冲基金转向科技投资的?
拉姆丁·纳伊米: 硅谷是个很友好的地方,很多人都愿意见面。但我意识到如果要认真做这件事,就不能脚踩两只船。于是我决定关闭对冲基金,专心进入科技圈。
我试图在大型风投公司找工作。还记得第一次面试时我穿着西装打领带走进Google Ventures (谷歌风投,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专注于早期创业公司投资的风险投资基金) ,我感觉自己像个推销员——其他人都穿着牛仔裤、T恤和运动鞋。光从着装就知道我搞砸了。
负责人很好,给了我一些建议和反馈。但得到的一致反馈是:“你的背景与风投不太相关,但你应该考虑创业。”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这个建议怎么样?
拉姆丁·纳伊米: 这是我听过最糟糕的建议。 你永远不应该建议任何人创业——他们要么自己想创业,要么就别创业。 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这成了我最大的错误。
2014年中期,当市场借贷成为热门赛道时——想想LendingClub (P2P平台) 和Prosper (美国在线借贷公司) 这样的公司——我把对冲基金的所有钱都投入到一家新公司中。我观察到这些公司的资本流入速度和增长率,相信这个行业会成为下一个大热门。
我的想法是为这个行业建立一个流动性二级市场交易所。这些贷款有3~7年的到期期限,我想为什么个人投资者不能像银行交易债务那样获得变现能力?逻辑很合理,我建立了团队,花了14个月建设产品,处理复杂的监管框架。
但就在我的产品即将上线融资时,整个行业在2015年崩溃了。红杉资本开始将Prosper减记为零,LendingClub从IPO峰值暴跌85%。我把所有净资产都投入到一个补充性产品中,而我要服务的整个行业却彻底崩溃了。
这不仅仅是商业失败,更是个人财务灾难。我把从对冲基金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投了进去,还借了债来维持公司运营。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那时的心境如何?
拉姆丁·纳伊米: 坐在破产律师办公室的等候室,试图弄清楚需要申请哪种破产类型,那可能是我人生最糟糕的时刻。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你以为自己是天才,结果发现自己连基本的风险管理都不懂。
最终我申请了第13章破产——不是债务减免,而是5年重组计划。这意味着我需要在5年内偿还所有债务,但可以重新安排还款计划。谢天谢地,我在两年内就还清了所有债务。
回过头看,这次失败教会了我几个重要教训。首先,如果你要创业,最好用别人的钱而不是自己的钱。其次,24岁学到“失去净资产”这个教训,比54岁时学到要好得多。
杨致远 (雅虎联合创始人) 后来告诉我,我应该把这当作创业者的荣誉勋章。他说:“世界上任何失败公司的创始人,如果用自己的钱投资,都会处于同样的境地。这才是真正的创业精神——你把所有东西都投入到你相信的事情中。风投是你把别人的钱投入到你相信的事情中,如果失败了,你就去苹果或谷歌找份工作。”
这个观点完全改变了我对这次失败的看法。
四、身无分文如何投出两只千亿独角兽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破产后你是如何重新开始的?
拉姆丁·纳伊米: 救我的人是Core Innovation Capital (专注金融科技的风投公司) 的创始合伙人Arjan Schutte。他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之一,在我一无所有时给了我一份工作。这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关键转折点——如果当时没能在风投公司找到工作,我很可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Core专注于为新兴中产阶级提供向上流动性的金融科技投资,虽然有影响力导向,但非常注重回报。在那里工作几个月后,我意识到金融科技影响力投资不是我想做一辈子的事。我想成为通用型的种子轮投资者。
选择种子轮是战略性的——这是我唯一可能获得足够资本影响力的地方。任何后期阶段,我都无法获得足够的资本来产生真正的影响。
然后我发现了AngelList (美国知名的天使投资平台) 。我坚信,没有任何借口说你不能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创办风投公司。我开始时真的是身无分文,刚从破产中走出来。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AngelList是如何运作的?
拉姆丁·纳伊米: AngelList平台上有资本池,有专门的资金。如果你找到交易,他们就会投钱进去。这种模式简直完美——你找到项目,写个总结,提交到平台,钱就来了。
我记得第一笔交易,我写了介绍,提交后4小时刷新页面,发现已经有47万美元认购了。那是Rippling的交易,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有效。
经济结构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LP (有限合伙人,即基金投资者) 支付0管理费和20%的基金管理费和超额收益分成,如果AngelList提供资本 (我的情况下每笔交易都是) ,他们拿5%,我拿15%。对于一个破产的人来说,这是个绝佳的交易。
我开始疯狂行动。我整天寻找交易,简直是疯狂hunt模式。我变得如此活跃,以至于在6个月内,我的交易量占到AngelList总量的三分之一。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是如何系统性地找到这些优质交易的?
拉姆丁·纳伊米: 这回到了我早期的假设。我分析了过去几百家被顶级多阶段风投支持的公司,开始识别创始人的背景模式。 风投本质上是一个模式匹配的生意。
我发现他们喜欢的创始人往往来自特定学校、有特定学位、在特定公司的特定职位工作过,并且在公司拐点期加入。我开始在LinkedIn (面向职场的社交平台) 上追踪符合这些模式的6000~7000个人。
每当其中一人将职位改为“创始人”,我就会收到推送通知并立即联系他们。这时候他们通常是最容易接触的——一个没有融资的种子轮创始人可能是世界上最容易约到会面的人。
我的策略很灵活:我不在乎是2.5万美元还是50万美元的支票,任何范围内我都愿意。这种灵活性让创始人很难拒绝我——如果你给创始人硬性的分配要求或所有权目标,他们很容易说“抱歉,我做不到”。但如果你灵活,人们通常愿意给喜欢的人一个机会。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在AngelList期间的战绩如何?
拉姆丁·纳伊米: 在2016年8月到2017年6月的10个月里,我投资了47家公司。这份成绩单堪称传奇:
我获得了Rippling的天使轮投资、Solana的第一美元投资 (当时4美分一个代币) 、Clay的种子轮、Cherry的种子轮、Newfront的种子轮,还有一大批加密货币公司。我还投资了Polychain Capital这个对冲基金的管理公司轮次,它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加密货币对冲基金。
在这47家公司中,有2家现在市值超过1000亿美元 (Rippling和Solana) ,Rippling接近200亿美元市值,其他提到的公司市值都在20亿~70亿美元之间。47家公司中有2家千亿独角兽 (估值超过1000亿美元的公司) 、1家百亿独角兽 (估值超过100亿美元的公司) 和大约8~9家独角兽 (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创业公司) 。
我们在AngelList上的SPV (特殊目的投资工具) 总共返还了接近1亿美元。当我停止在AngelList做交易并决定募集自己的基金时,许多syndicate投资者都询问发生了什么,最终他们都成了我的LP。
这个经历证明了两个重要观点:第一,我追踪的创始人类型确实是正确的;第二,没有资金不是创办风投公司的障碍,关键是要有正确的策略和执行力。
更重要的是,这段经历让我与我未来的共同投资者建立了关系。通过这些交易,我与Founders Fund、Andreessen、Coatue等顶级基金都有了合作经历,为我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一个没有资金的24岁破产者,通过系统性的方法和不懈的努力,在10个月内投资了近50家公司,其中多家成为了千亿美元级别的巨头。
这就是硅谷梦想的最好诠释——在这里,只要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没人在乎你的出身。但更重要的是,这段经历为我迎接更大挑战奠定了基础:如何从个人投资者转变为机构化的基金管理人。
五、为什么跟着顶级风投投资反而更赚钱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在AngelList的成功让很多人刮目相看,但你是如何从个人投资者转向机构化运作的?
拉姆丁·纳伊米: 我开始分析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你看2008到2011年间的1000笔种子交易,假设你对每家公司都投入相同金额,仅仅Uber (美国一家科技公司) 一家就能给你带来3000倍回报,让整个投资组合获得3倍收益。加上Airbnb (美国的一个旅行房屋租赁网站) 、Dropbox、Instagram和其他公司,你几乎可以通过“地毯式轰炸”整个市场来获得可观回报。
这个发现震撼了我——在任何资产类别中,你都不应该能够通过全面覆盖获得3~7倍回报。这说明当时的交易价格太便宜了。市场正在变得更加有效,公司估值开始向合理水平修正。
我意识到种子基金一直抱着过时的低价格思维,而多阶段基金对价格有着更准确的判断。如果一个3000倍的种子交易能给你3倍的全市场回报,那么作为底线,种子交易的价格至少应该高3倍。考虑到其他成功案例,种子交易可能应该贵5倍。
这个逻辑导向一个反直觉的结论:多阶段基金的定价更合理。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这与传统观念完全相反。大家不是都说多阶段基金在抬高价格吗?
拉姆丁·纳伊米: 这正是我发现的关键洞察。我意识到种子基金声称拥有“专有交易流”基本上是自欺欺人。很难相信一个只有2~3个人的种子基金,在早期阶段的覆盖面能超过拥有30~40人的多阶段基金。
更重要的是,当多阶段基金和种子基金竞争同一个项目时,种子基金往往处于劣势。多阶段基金有品牌优势,更愿意给出种子基金无法匹配的公司估值和条款。
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与多阶段基金合作而非竞争。我决定将自己的利益与红杉资本 (Sequoia Capital) 、基准资本 (Benchmark Capital) 、a16z (Andreessen Horowitz,硅谷顶级风投公司) 这样的基金对齐,而不是与其他种子基金对齐。
我分析发现,如果消除Uber和Roblox (它们的种子轮由First Round领投) ,几乎不可能找到由纯种子阶段风投公司领投、最终成为幂律公司的案例。虽然这个规律在近年来有所改变,但当时确实如此。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但这样你的股权比例不会很低吗?
拉姆丁·纳伊米: 这里涉及一个重要概念—— 我专注于相对所有权而非绝对所有权。 机构投资者总是纠结于“15%股权门槛”,认为风投必须拥有15%股权才能让数学计算成立。但这个框架25年来没有变化,而基金规模却增长了10~30倍。
虽然我持有的股份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但我的基金规模 (1亿美元) 比他们 (15亿美元) 小得多,只有十五分之一。因为基金小,同样的投资在我这里占比更大,算下来我的投资者实际能获得5倍的投资收益敞口。
等第一期基金的钱全部投完后,在我们投资的94%的公司中,全世界没有任何一只基金能给投资者更高的直接持股比例。这不是买一篮子股票的分散投资——正好相反,这是你能拿到的对这些公司最集中、最直接的投资机会。
六、三周内搭建硅谷最强投资人网络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从AngelList到募集自己的基金,这个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拉姆丁·纳伊米: 转折点来自于我遇到的一些关键人物。塞恩·巴尼斯特,当时是Founders Fund (风险投资基金) 的合伙人,她注意到了我并把我介绍给了凯文·哈茨。
凯文是硅谷的传奇人物——他创办了Zoom (那个早期的视频会议公司,不是现在的Zoom) ,后来又创办了Eventbrite (美国在线活动策划服务平台) ,将Zoom以超过10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PayPal (美国在线支付服务商) 。
作为投资者,凯文的履历同样惊人:Airbnb的300万美元post-money轮、Pinterest (一个以图片为核心的视觉发现与社交平台) 的第一美元投资、Uber (美国硅谷的科技公司) 和PayPal (美国在线支付服务商) 的早期投资者。我所有的人脉关系最终都可以追溯到凯文。
凯文和我见面后说了一句改变我人生的话:“如果你在不认识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能做得这么好,我很好奇如果你认识所有对的人,能做得多好。”
然后凯文开始为我打开整个硅谷的大门。他把我介绍给a16z的克里斯·迪克森,克里斯又介绍我认识马克·安德森,他又把我介绍给了迈克尔·奥维茨 (好莱坞传奇经纪人,CAA创始人) 。迈克尔又介绍我认识了比尔·阿克曼 (美国对冲基金活跃管理人) 、凯文·沃什 (美国经济学家) 和戴维·萨克斯 (美国企业家、风险投资家) 。
三周内,一个财团聚集了所有这些人,他们购买了我管理公司的股权。我当时只有26岁。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能谈谈这个交易的结构吗?
拉姆丁·纳伊米: 这是个很有趣的交易结构,因为我不想永远被别人拥有。我们设置了一个日落条款——他们投资了接近5000万美元的公司估值,但这个投资有时间限制。
结构是这样的:他们获得我头7年所做一切的永久经济权益,但7年零1天之后我做的任何事情,他们都没有权益。在风投中,7年的时间其实不算什么——大部分收益都在第9年和第10年开始显现。
我用这笔资金组建了团队,从零开始建立了一个很酷的后端平台。我的合伙人亚历山大·戴维有比我更传统的背景——他是布里奇沃特和哥伦比亚大学出身,非常注重流程、分析和数据驱动。
我们基本上从头开始构建了一个CRM (客户关系管理) 系统,现在我们实际上正在将它剥离成一个独立公司,因为每个看到它的风投都说这是他们愿意付费购买的产品。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们第一只基金的策略是什么?
拉姆丁·纳伊米: 最初是纯粹的共同投资模式。我会遇到创始人,现在我认识所有多阶段风投的顶级GP (普通合伙人,即基金管理者) 。对于我认为最好的公司,我会把他们介绍给相关顶级基金的合伙人,说:“我觉得这些人很棒,我喜欢他们在做的事情。你比我更了解这个领域,为什么不和他们见见?如果你喜欢,我们一起合作吧。你拿15%,我拿5%。”
我完美地做了大约20次这样的交易——20次全中,他们拿到15%,我拿到5%,我获得了顶级的共同领投方。我的LP (有限合伙人,即基金投资者) 很满意,策略很有效。
但渐渐地,我开始有点不满,感觉我在做大部分的工作,却只能获得“5%的税收”。我想找到方法在这些交易中获得更多所有权,同时保持合作关系。
我开始试验领投融资,将多阶段基金作为共同领投方引入。我发现我可以把多阶段基金的股权比例压到10%左右——几乎所有顶级多阶段风投都会以10%的股权做种子交易,如果必须的话。但如果你把他们压到6%~7%,对他们来说就不值得了,他们宁愿等A轮。
七、传统融资流程存在缺陷
主持人彼得·迪曼迪斯: 在AI颠覆的时代,创业公司还有什么护城河?你在投资时寻找什么?
埃里克·施密特: 在深科技硬件方面,会有专利、申请、发明——那些困难的东西。这些比软件行业增长慢,但同样重要。硬件确实很困难。
在软件方面,很明显,这将是网络效应业务,最快的行动者获胜。最快的行动者是AI系统中最快的学习者。
我寻找的是有学习循环的公司,理想情况下有几个学习循环。让我给你一个简单的学习循环:随着用户增加,更多人点击,你从他们的点击中学习,他们表达偏好。
假设我发明了一个全新的消费产品,我对消费者行为一无所知,但我要推出这个产品。人们开始使用的那一刻,我就从他们那里学习,我会有即时学习来更好地了解他们想要什么。
如果我的学习速度是这样的,我基本上就不可阻挡了。因为当我的竞争对手弄清楚我做了什么时,我的学习优势已经太大了。
竞争对手能多接近我仍然失败?答案是几个月,因为改进速度是指数级的。我认为会有另外10家谷歌规模、Meta规模的公司,它们都将建立在学习循环原则之上。
主持人戴夫·布伦登: 开源模型的扩散会如何改变整个AI生态?
埃里克·施密特: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开源意味着开放模型权重,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使用。对此的公正解读是,每个不在西方的国家最终都会使用开源,因为他们认为更便宜,这会将开源领导权从美国转移到中国。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就是大事了。
在美国模式中,这些模型封闭的部分原因是商业人员和律师正确地说:“我必须出售这个东西,因为我必须支付资本。”这些不是免费商品。如果你的产品是开源的,你如何为数据中心筹集500亿美元?
更危险的是模型权重被窃取的问题。如果你有一个在巨大数据中心训练的超级智能AI,训练过程可能需要10的26次方、10的28次方浮点运算。但最终训练好的“大脑”可以被复制并在四个GPU、八个GPU上运行——大约这个盒子大小,但同样智能。
如果你在推理时速度上有创新,你说“相同权重,没区别,但我让它快了100倍”,现在它实际上远比你从数据中心导出的更智能。这就是技术扩散问题的核心。
知识系统的分布结构不会是10个然后零,而是10、100、1000、一百万、十亿,在不同复杂程度。你未来手机上的系统可能比最顶端的小三到四个数量级,但仍然非常强大。
八、AI公司估值疯狂但增长更疯狂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让我们谈谈当前的投资环境,特别是AI公司的公司估值问题。
拉姆丁·纳伊米: 人们争论AI公司的公司估值过高,但我实际上不确定这是否属实。 虽然倍数看起来疯狂,但这些公司的增长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历史上,你可能看到一家SaaS (软件即服务) 公司年增长3~4倍,你可以预测它在未来两年内增长5倍,从而证明今天的价格是合理的。但AI公司去年增长了20倍,今年预计增长15倍,明年可能增长10倍。你如何为这样的增长分配合理的公司估值倍数?这很难确定正确答案。
问题在于这些增长的可预测性要低得多。有太多应用层公司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过时,因为它们的功能被某个基础模型公司整合了。一家去年增长20倍、今年增长10倍的公司,明年可能会萎缩。
但归根结底, 风投就是要捕捉异常值。 如果这些公司正在成为未来的幂律公司,你会不惜一切代价进入其中一家。这些确实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实现前所未有用户采用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公司。它们很早就显示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产品市场契合度迹象。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你担心市场过热吗?
拉姆丁·纳伊米: 我确实看到了一些2021年的影子,特别是在融资节奏方面。最近六个月 (对话发表于2025年7月) ,我投资了7家公司,它们在我领投种子轮的几周内就完成了A轮融资,公司估值是我投资时的4~5倍。在这个时间框架内,基本业务进展并不多——可能多雇了几个人,有了一些设计合作伙伴。
公司融资后续资金的速度有点令人震惊。我资助公司,几个月内完成A轮,几个月后又完成B轮。如果你看看公司相对于我几个月前投资时的状态,投资者基本上只是为同一家公司支付了10倍的价格。
行业有点像沉醉于IRR (内部收益率) 。我最新的基金在最初几个月的部署期内就达到了30%~40%的IRR,这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在部署期间,应该是负IRR。
但还有一个有趣的角度:这些能够吸收5亿~10亿美元支票的大规模公司选择保持私有,实际上维持了超高的生产力。我总是开玩笑说,早期变现能力是加密货币的bug而不是feature。人们致富太快就停止了建设。
这些公司的生产力与早期创业公司相当,因为没有早期变现能力。仍然有人在拼命工作,变现能力通过1%~5%的股份收购要约来实现,这足够支付房子首付,但不足以给人4000万现金和代际财富。
我认为 过度的早期变现能力会杀死生产力。 如果你能将公司保持私有,让人们对有限的变现能力感到满意,从公司建设角度来看是非常好的。但从风投回报角度来看是有问题的——没有LP对3%~5%的分期变现感兴趣。
九、风投是唯一历史能预示未来的资产类别
主持人帕特里克·奥肖内西: 回顾你的整个旅程,有什么是你想传达给其他想要进入风投行业的人的?
拉姆丁·纳伊米: 我坚信有无数种方式可以通过自力更生进入风投世界。我是活生生的证明,你可以在完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创办风投公司,因为我开始时真的是身无分文,刚从破产中走出来。
关键是要证明你值得获得资本。如果你证明了你应该得到资本,硅谷有人会给你资本。AngelList是完美的平台——他们平台上有资本,如果你找到交易,他们会投钱。我开始找交易并提交到平台,钱就来了。
但更重要的是要有正确的心态。 不要专注于竞争,专注于做到最好。要保持学习的姿态,要愿意从失败中学习。 我的破产经历,虽然当时很痛苦,但教会了我重要的人生课程。
另一个重要的教训是人际关系的价值。我所有的机会最终都可以追溯到一些关键人物,特别是Kevin Hartz。硅谷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里有很多人只是想帮助其他人成功。如果你真诚地对待人际关系,总会有人愿意为你打开大门。
最后,要保持长远视角。我现在34岁,26岁开始做这件事。我认为我至少还有20年时间继续做这件事。在这个时间框架内,你可以建立相当大的品牌和平台。风投是唯一一个历史表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预示未来表现的资产类别。如果我们保持一致性,我们有着相当长的发展轨迹和职业生涯。
本文内容整理自Ramtin Naimi在《Invest Like The Best》频道专访,公开发表于2025年7月29日。
视频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EICTvGNKrY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每日天使 ,嘉宾:帕特里克·奥肖内西(Patrick O'Shaughnessy,Invest Like the Best播客主持人)、拉姆丁·纳伊米(Ramtin Naimi,硅谷知名风险投资人,现任Abstract Ventures创始人兼CEO),编译、整理 :龚欣雨,编务:李彤,责编:梅浩宇,主编:张克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