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价排名、商业模式……决定百度命运走向的那个下午，李彦宏是如何抉择的？

　　 壹

　　2001年的一个下午， 李彦宏 一个人在办公室用英文吵了3个小时的架，他骂了脏话，摔了手机 ，“我他妈的不做了，大家也都别做了，把公司关闭了拉倒！”但当他走出办公室，状态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门外百度深圳分公司经理刘计平日后看到了当天的电话单，五百多块的越洋话费。

多年以后，央视曝光、假药网站、卖血友吧、魏则西……无数瞬间都有理由让Robin想起这天下午的越洋电话，正是通过他这通激愤的沟通，百度的竞价排名开始了。

在那之前，成立一年的百度只是向各门户网站兜售搜索技术，并没有面向广大用户运营自己独立的搜索引擎。

　　 李彦 宏写过一本书，《硅谷商战》，1998年的 张朝阳 作为组稿编辑为其作了序。在那本书的开篇，李回忆了自己初到美国时进入松下实习的经历。松下为员工订阅的报纸主要是《华尔街日报》，其中比尔·盖茨如何打败当时电脑巨头IBM的故事令他印象深刻，他意识到：“高科技产业的竞争，其实技术本身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商战策略才是真正决胜千里的关键。”

　　李彦宏看到那篇报道时是1993年，一年后他为《华尔街日报》设计了网络实时金融信息系统，四年后他离开华尔街，在硅谷的搜索引擎公司Infoseek任工程师，六年后他与 徐勇 回国，一起创建了百度。

徐勇应该是那天下午对竞价排名策略最为反对的一个。他认为竞价排名会影响到现有搜索技术的销售。分散在美国、新加坡、北京的董事们支持徐勇，反对李彦宏，声称投资百度可不是为了让他做竞价排名的。

　　但百度未实现盈利，哪怕它当时已经是国内最大、技术最领先的搜索引擎提供商。2000年的互联网泡沫让购买百度服务的公司“不在乎质量，只在乎钱”，能便宜就便宜。而且，那时还没有广告主在任 何一 家门户网站的搜索引擎里投广告，小小的搜索条没有自己的商业模式，很容易就会被首页上飘来飘去的小广告挡住。

“我一心想将公司做大，出卖技术做不大，就要找别的出路，新出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总比做看着就不行的事情强。” 其实Robin早在松下实习时就想明白了，商业策略比技术重要。当时，美国的Overture竞价排名运营两年，已被证明成功。

李彦宏赢了。2001年8月，baidu.com 跃上前台，2001年9月20日，百度开始竞价排名业务。

　　 贰

李彦宏说服了董事会，但没有说服徐勇。徐勇判断失误，即便百度因与老客户的竞争关系引起过纷争，但客户没有流失，百度通过竞价排名活了下来，且开始盈利，之后推出了mp3、新闻、图片搜索，“百度帝国”逐渐成型。但这些都与为百度找来第一笔投资的徐勇无关了，李彦宏也请来了新的COO管理新的业务，徐勇于上市前夕离职。

这些年，李彦宏并非没有直面过外界对于竞价排名的质疑，哪怕2010年百度开始称其为“百度推广”。

　　2006年9月， 天极网 指责百度 操作 搜索结果进行不正当竞争。当年百度空间还在，李彦宏亲自在百度空间发布文章《谁说了算？》给予回应。

“百度好不好，公正不公正谁说了算？这个问题从2001年9月20日百度推出面向终端网民的搜索服务www.baidu.com那一天起，就一直是我思考的问题……那就是网民说了算！ 上亿的网民，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心声?很简单，看page view（综合浏览量）! 如果百度做的事情是对的，是对网民有利的，page view就会涨，网民就会不断的回来，更多的使用百度，如果我们做的事情是错的，人家就会离开百度，到别的地方去。”

他指责有人恶意中伤百度，但是“百度命硬，就是没有倒下，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越活越好，流量越来越高，为什么？因为有上亿网民的支持，没有一种手段可以改变这么多人每天都可以免费接触到的一个服务，这一点上百度和其他公司不一样。”

随后，DoNews总编辑洪波发布《谁是网民》回击。

“在中国，谁说了算？人民。《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至于谁是人民，老实说，我不清楚…… 到了互联网上，人民可以被替换为“网民”……像’人民’一样，’网民’也是一个灵活而空洞的概念，反对我的人，肯定不是网民；有独立思想的人，也肯定不是网民。”

当天夜里，百度空间上李彦宏的《谁说了算？》一文删除。

后来，李彦宏就鲜少用如此多的感叹号直接对外了。高管离职时，他写内部邮件，魏则西事件发生后，他写内部邮件，只是由于百度的员工有4万名之多，内部邮件成为了一种含蓄的对外表态方式。

　　2014年1月，一封由Robin发给高管的邮件截图在 新浪微博 上曝出，之后这条微博因“造谣诽谤”被删除。这次短暂为外界所知的发飙，依然与百度的主要盈利方式有关。

“好，算我以前的话都白说。从今天起，谁再用收入避让来阻挠出图，我撤他的职！”（邮件主题为“读图上线后整体情况”。）

收件人之一向海龙，时任副总裁，他加入百度的方式是自己创建的公司2005年作为百度的代理商被百度收购。向海龙的百度百科里写着，“对竞价排名业务有深刻的洞察，在销售体系化、系统化和管理精细化方面有成熟的经验。多年来，向海龙在一线为竞价排名业务做出了重要贡献。”

向2000年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计算机系，《财经》记者宋玮对其有过描述：向海龙个子不高、不苟言笑。其下属称他从不与客户应酬，却带领团队连续三年保持200％以上的高速成长，2007年向海龙升任为北京分公司总经理，三个月后又升任百度公司销售副总裁。2011年，向成为百度公司商业运营体系副总裁。2015年，成为百度三大业务群组之一的搜索业务群组（SSG）负责人。2016年，SSG和移动服务事业群组（MSG）合并为百度搜索公司，向海龙成为CEO。

　　百度多次架构重组，向海龙一路高升，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奇 空降百度之后，多位高管离职，向依旧没有离开。

　　李彦宏对百度的搜索结果不 满意 ，2014年那封邮件里他还提到：“Btw，搜索李雪主，我们右侧推荐李雪健，你们看看360推荐哪些人？好意思那这个来当例子吗？”

百度失衡了，程度超出了这位技术出身、看重商业策略的创始人的控制。

　　 叁

　　Robin也谈过“初心”，在央视的演讲台上，他讲述了自己因为出生偏远的山西阳泉，而不能像太原市的孩子一样在新华书店里看到那么多关于计算机的书，从而没有进入全国青少年 程序 设计大赛前十的故事。

也正是因为体会到了这种资源不对等，报志愿时他不敢填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而是选了与编程有点关联的，北大图书馆学情报学系的科技情报专业，至此，他找到了自己的初衷：“我现在想起来，这是为什么后来我能够做百度，能够让人们这么容易的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信息，因为我从小心里就埋了这么一颗种子，要让所有的人，要让全中国的人，不管你在多偏远的地方，你能够像北大的教授一样，方便、平等的获取信息，找到所求。”

当时的他绝无可能料到，多年后人们会开始抱怨，在这个“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最大的中文网站”上，怎么搜些有用的信息就那么难？

他还讲了一个故事，那个年代中国人在美国经常会遇到的事。面试计算机图形学教授的助教时，他被问：Do you have computers in China? 你们中国有电脑吗？

“我会怎么跟他说呢，我说我将来想建一个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我要让数亿人、每一个人都很方便的想找到什么就能找到什么，我要买很多很多的电脑用来干这件事。”当然，当时的Robin只是在心里这么说。

　　如果早知这个搜索引擎日后会因“害人性命”而被诅咒，那李彦宏还有勇气从美国的别墅搬到 北大资源 宾馆创业吗？

当年，IBM花费数年时间、人力开发出了操作系统OS2，李彦宏认为这个系统在技术上远远超过了微软的视窗系统，“但是，微机操作系统市场已被微软占去，再想夺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以IBM 的财力、物力和先进技术，当时却对小小的微软公司束手无策，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使我后来慢慢觉得也许自己不应该把全部精力花在纯粹的科学研究或技术开发上，否则即使开发出好的产品也不见得能被社会所接受。”1998年的李彦宏思考。那时候，尚未出生的百度，已经老了。

部分参考资料：

　　《相信中国》  梁冬、《硅谷商战》 李彦宏、《百度那些人和事》 丁西坡、《李彦宏故事七》 刘韧 、《关于李彦宏的本科专业》王启云、《百度的冬天》 宋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