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过年红火:自由的欲望碾压了乡愁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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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风声OPINION (ID:ifengopinion) ,作者:佘宗明,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在疫情政策全面调整后的首个春节,人们会怎么过年?就目前看,春节旅游市场的强势升温态势,已经“替”很多人给出了答案:他们会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1月5日,在线旅游平台携程发布的报告显示,截至当天,春节期间旅游产品的预订量比去年上涨45%,长线游订单同比去年增长72%,相较元旦假期的回暖现象,春节旅游“量价齐飞”的升温势头更加汹涌。


从1月1日至5日,春节产品的预订量以日均环比增长30%的速度上涨;三亚20万元一晚酒店以及西双版纳8万元一晚的酒店,春节档皆已售罄。1月9日,同程旅行也发布报告称,近一周国内长线度假游产品咨询量同比上涨近20倍。


那,报复性旅游要开始了吗?业已掀起的这股旅游过年热潮,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代偿”——在出行需求被“非必要不外出”的要求抑制近三年后,旅游需求井喷也算是“开闸放水”之后出现的泄洪效应。


值得注意的是,在国人的惯常认知中,春节是游子们倦鸟归巢、抚慰乡愁的节点,“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是过年的常见打开方式。为什么那么人在结束就地过年后,不是选择回家过年,而是选择旅游过年?


原因或许在于,旅游比起返乡,是社会学意义上更充分的自由流动——个体通常会拥有更大的自主性。旅游过年的蔚为风行,表明了一点:人们想要更自在的流动,尤其是在“封印”解除之后。


一、年轻人为何想“换个姿势过新年”?


虽说回家过年仍是主流,但近些年来,旅游过年渐成新风尚——越来越多的人不满足于回到老家、走亲访友、胡吃海喝的传统过节形式,想要搞搞新意思。


如果说,回家过年立于文化光谱的“传统”一端,带有“乡村主导”和“长辈本位”两重属性,那旅游过年似乎是更现代的,它是城市人合家欢聚与自我治愈的结合,代表了某种年轻态的生活方式。


费孝通说过: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追根溯源,承载着祈岁祭祀、敬天法祖底蕴的春节,就是农耕文明的产物,从一开始就裹着很强的“乡土文化”底色。按文化学者朱大可的说法,乡村是匮乏的,而“庆典是乡村社会感官匮乏的代偿体系,春节位于这一体系的核心”,所以春节会伴随着食物 (大酒大肉) 、声光 (张灯结彩放炮竹) 的摄取狂欢。


如今,尽管农村已不缺吃不缺喝,可春节照样作为亲朋团圆、敦亲睦邻、拜神祭祖、敬天悯人、欢庆娱乐为一体的民俗大节,被传承了下来。回家过年,就是在归根寻源中将自身拉回到传统语境之中。


而在春节的传统仪式中,长辈往往居于中心地位。许多人从城里回到家中,相当于从自我生活舒适圈回到父权庇护网络中,既会接受关心,也得接受说教。


但这类秩序和这种场景,越来越受到多重因素的冲击:城市化进程加速,家庭结构嬗变,年轻人自我中心化……不一而足。与之对应的,就是“换个姿势过新年”的情形增多。


随着家庭结构从联合家庭到主干家庭,现在又在向核心家庭为主乃至“一人户”转变,以及交际核心逻辑由血缘向“业缘”切换,血缘维系的人情和关系重要性被削弱,过年跟返乡关联的必要性也被重新审视。


年要怎么过,很多小家庭和年轻人开始接过“定夺权”。反向过年的流行,就是个标志:在年复一年的返乡后,许多年轻人想换个过法在当下,由于在写字楼里待久了,公式化生活过烦了,许多久在樊笼中的年轻人,想趁着难得的春节假期,去阳光沙滩、林海雪域体验松弛惬意的脱线生活,在情理之中。


对于回家过年,有些年轻人还有着挺复杂的意绪:一方面,他们既被乡愁牵引着,想要感受亲情乡情的温热,另一方面,他们又顾虑习俗牵制和人情负担,怕催婚催生催相亲,怕尬聊,怕“红色炸弹”。


再加上现在老家可能也没舞龙灯放鞭炮之类的庆祝方式了,春节假期更多地被打牌打麻将和看电视填充,也会生出几分无聊来。


相形之下,旅行剥离了很多基于惯性而维持的社交冗余,就连“过年去娘家还是去婆家”的难题都给省去了,可以让许多人在更为享受的精神状态中轻松过节。


作家简媜说:“旅行的迷人之处正是在这里:扛着不轻不重的今生,到处浏览自己的前生和来世。”对很多人而言,选择旅游过年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理由,一句“没有负担感”就能盖过所有。


有报道也称,调查显示,外出旅游过年的家庭生活满意度,比在家里守着电视过年的家庭要高,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更加积极和乐观。


倒不是说,回家过年和旅游过年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二者各有各的体验,有人喜欢走亲戚,有人不爱凑热闹,有人说假期旅游费钱费神,有人说图的就是个轻松,可以各有选择。只是说,人们的过年方式渐趋多元化,是必然趋势。


二、更强烈的“生活在别处”


旅游过年,当然不是新现象,但时下出现的热潮,跟前几年的又有些不一样:三年以来,经此一疫,许多人的心态也有了改变。过去三年,在这码那码的困束下,人们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只能压抑外出的念头,搁置走动的想法。时间一长,人们对恢复正常生活的期待也就愈发强烈。


在正常生活的图景里,既包括过年想回家就回家,也包括适时来上一场暂时逃离“家-办公室”两点一线状态的旅行。在流动的各类情形中,旅游无疑是自由度最高的那一种,想去哪玩,要怎么玩,我们有较大的自主权。


区别于回家过年时经常成为被凝视的客体,在旅行时我们能感受到某种“主体性”的回归,接近于可自由放飞。


当下的外出旅游,已不用担心被黄码劝退、被卡点阻拦,也不必担心为迎来送往的人情利益绊住。许多人选择旅游过年,是对流动权利舒展的珍惜,也是对流动意义的打捞。很多人都希冀能在“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心愿代偿中,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过上更开阔的生活。


设置“眼前的苟且”跟“诗和远方”的对立,本身就是许多人心理的投射。我们希望到远方去,吃不一样的美食,看不一样的风景,用旅行满足为生计奔波、为琐事劳形之余“生活在别处”的诉求。


《千与千寻》中那句台词,被很多人引为经典:只有一个人在旅行时,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它会告诉你,这世界比想象中的宽阔。


在过去的三年里,现实总是拽着我们“目光朝内”,但如今封印解除,许多人更想“目光朝外”,在感受宽阔的世界中去重新锚定自身的坐标方位。


更何况,旅游过年的“在路上”状态,也代表了一种相对健康的生活方式。疫情不仅将“活在当下”的箴言传达给了人们,更将健康的重要性推到了人们面前。跟“每逢过年胖十斤”的胡吃海喝居家状态比,旅游时的走走停停、游目骋怀明显更健康。


说到底,身在樊笼、心在远方,是当代人的生活写照,而在疫情的“教育”下,很多人的困兽出笼欲望碾过了乡愁的羁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风声OPINION (ID:ifengopinion) ,作者:佘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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