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请出列:国产影视摆烂,她们疯狂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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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庆档的凉凉,似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没有人再为这悠长假期的票房不利扼腕,大概电影的凉气已蔓延太久,观众都已经习惯了。


去年同期,国庆档总票房是21.05亿元,而截至10.6日,今年国庆档累计票房 (含预售) 是17.65亿,仅为上年的83.9%。顺便,一个冷知识:去年的国庆档是7天,今年则足足有8天。历史上上一个8天的国庆档是2023年,那一年的总票房是27.36亿。


电影如此,剧集方面其实也差不多。赵露思下桌前的《许我耀眼》,是国庆期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剧,根据豆瓣榜上有名小组的数据,截至10月4日,集均播放差不多2800万,其他剧集集均过1000万的都寥寥可数。


影视行业的收缩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在这场普遍的坍缩里,倒有一种角色悄悄逆势生长——恶女。


在目前国庆档口碑不错的《毕正明的证明》和《许我耀眼》里,主要女性角色都是典型恶女,连带在《刺杀小说家2》里打酱油的辛芷蕾也多少有点泛恶女的意思 (背叛心上人的女将军) ,回溯更早一点的五一档, 《向阳花》 里赵丽颖和兰西雅饰演的角色也是女囚,不得不说,当下还真就是恶女的时代。


关于恶女这一脉,国产影视是有过不少原型的。 上世纪90年代港片流行过一阵蛇蝎美女,林青霞在《重庆森林》第一段里就是金发墨镜的神秘女杀手 (典型都市黑色电影的femme fatale) ,直接把危险女性做成了都会偶像景观。她后来在《东邪西毒》里的一体两面 (慕容嫣/慕容燕) 更是把性别与欲望的分裂变成剑气,属于更抽象的恶女形态。再后来,徐克又在《青蛇》里贡献了打破戒律清规的妖女小青 (也是恶女的旁逸斜出) ,完成了对女性欲望等于不正当的反叙事。


其后的2000年到2010年间,这段时间的恶女原型多来自宫斗或心机政治女性。TVB的《金枝欲孽》把宫廷生存学拍成群像,女性结盟与反噬是核心叙事母题;同一时期的谍战现实题材则提供了另一种风险女性,如《色,戒》里的王佳芝,色欲、权力、政治博弈缠绕成一体,属于现代版的危险情人。再后来的恶女,成为内地悬疑片的一种典型标本,无论是《漂白》里的宋红玉,还是《漫长的季节》里的沈默,都是犯罪片里的一种必备奇观。


有这些恶女祖脉在前,如今的恶女风潮自然只能算继承再发扬。但小鱼发现,和之前的几个版本相比,如今最新一代的恶女们已经有了崭新面貌。最大的变化就是, 她们不再只是男主的试炼或败笔,而是推动情节的欲望引擎。


在《毕正明的证明》里,张天爱饰演的大白桃有着几乎符合刻板印象的反派尤物设定:美貌、冷艳但却又富有同情心,通常来说,这样的女人在一部犯罪片里往往是男人的附属品或耗材。


但这部电影没有太多性化她的景观,又给了她一种命运上的自主选择权——荣门三横五纵里,她是领队之一,两个小弟是她自己选的,甚至男主毕正明也是她捡来的。虽然最后大白桃倒在了黎明前夜,但是有个细节足以证明她一以贯之的主体性:在被花手刺中之后,她嗫嚅着最后力气托付的话,跟什么情情爱爱的都无关,而是告诉男主,要把她戴罪立的功记在不会说话的二宝名下。


电影通过一些暧昧的光影镜头来暗示毕正明和大白桃之间并非没有情绪,但是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只能被斩钉截铁地归类到警队和盗门、新时代和旧时代的不同阵营,如此泾渭分明、不拖泥带水的恶女剧情线,爽快得都叫人有点不适应了。


过去,女人不是因为爱情变成阁楼上的疯女人,就是被男人所利用,但大白桃由始至终有她自己的恶女信仰:她收养江米条和二宝,认为盗亦有道,不抢老弱。最后,她的消亡也是正邪较量的历史代价,与爱情无关,这让她有一种殉道者的美。


同样为自己殉道的还有《刺杀小说家2》里的入云龙。在这部剧里做配的辛芷蕾,比今年所有古偶里的女将军都更像真将军,她举枪和邓超对打的那几分钟足以让这部片值回票价。


入云龙作为云中城五虎之一,为了权力曾经背刺过久天,但多年后她选择再战赤发鬼。严格来说,在过往的影像史里,这种大反派都是要背上沉重包袱的,但是入云龙没有,她颇具恶女魅力的一点就是知道永远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在赤发鬼攻心说她背刺心上人的时候,入云龙不反驳,但也不接受,坦然赴死。这种坦然就是恶女才有的魅力,敢于直面本心。


而说到本心,就不得不提这个国庆最亮眼的恶女——《许我耀眼》里的许妍。赵露思饰演的这位国产安娜,在父母的偏心下养成了将自己的欲望置于最优先的性格,为了得到爱人,不惜伪造身世骗婚,面对宿敌和竞争者的时候,又毫不手软,在道德和欲望面前,她永远先忠诚于自己的欲望。别说国产剧了,就连美剧和日韩剧里也少见这种高悬欲望无视道德的女主,堪称恶女之最。


在《许我耀眼》的下半场,她伪造身世的谎言被揭开,却没有遭遇反噬,故事反而进入了总裁追妻火葬场的模式。沈皓明虽然短暂地冷酷对待她,但很快发现自己仍然心心念念这位恶女,就连最难相处的婆婆也在直播间替她现场解围。


从恶女剧情坠入娇妻套路,这是短剧的爽剧逻辑对长剧的入侵, 另一方面,小鱼觉得这也是一种集体潜意识的转向:最新的一代恶女, 她们的恶更像是一种生存策略,而非品性的堕落 ,因此她们是有Happy ending的可能性的,而不像犯罪片里的恶女们那样只能走向毁灭。


以许妍为例,她虽然欺世盗名,但确实只摘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首先是绝对努力,其次是,做个女骗子也是被职场和豪门所迫下的无奈,这种现实主义路径让观众难以苛责她。


总体来说,前恶女时代的恶女们,往往代偿男性的欲望或野心。比如港片里的青蛇,都市剧里的小三、情妇、蛇蝎女,又或者是《甄嬛传》里在后宫大杀四方的朱宜修,她们的恶之能量存在意义,是为了让男主坠落、忏悔或重生。她们的恶是叙事需要的教训工具,最后必须死、疯、入狱、忏悔,象征秩序恢复。


而以许妍为代表的当下恶女们,她们是主动恶,但这代恶女不以惩罚他人为目的,而是为自己谋生、谋权。她们的恶带着冷静的自觉,往往有职业理性、情绪边界和算计。相比过去作为一种奇观被展现,辛芷蕾、赵露思、张天爱饰演的这几种恶女,恶已经抽离了过去的二元体系,成为了一种清醒的现实主义选择。而观众也不再需要观看她们被惩罚,反而在她们的恶里看到某种现实的自由感,以慰藉自己:我也想这样狠一回。恶女,是当代观众需要的另一种情绪容器。


恶女的复苏并非偶然。它出现在行业的低潮期,对应的是观众的幻灭期。之前小鱼写过,去年集均超过4000万的剧集有6部,而今年这个水位已经整体退到3000万以下, 剧集市场和电影一齐萎靡不振 。当宏大叙事与英雄神话都不再可信,影视工业开始依赖强人设维持注意力,而 观众,也在这些冷静的女性身上,看见了自己在现实中的求生之道。


戴锦华曾经说,中等成本电影的消失,让电影失去了与现实对话的能力——但恶女的出现,似乎又让这种对话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她们以恶回应无解的现实,以自私对抗系统性的冷漠。在一个人人求稳的时代,只有恶女还在燃烧。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从最近层出不穷的恶女风潮,我们或许也应该警惕一个风向:恶女是道德退场的进步,可能也是一次叛逆失效的征兆。因为国产剧向来的特点就是太有效率,如果当恶女个个都变成了许妍这样懂得分寸、可控可营销的女主角,那么邪恶也就变成了一种高情商,恶女的对抗本质也就被工业收编了。总之,再好的原型也经不起反复拷贝,国产剧们且用且珍惜吧。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潜水鱼X (ID:qianshuiyuhere) ,作者:何润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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